“偿二代”对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运用效率的影响

　　[摘要]“偿二代”的实施对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运用产生重要影响。基于2012～2017年我国人身险公司数据，运用数据包络模型测算人身险公司在“偿二代”实施前后的保险资金运用效率，分析各因素影响变化，研究“偿二代”对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运用效率的影响。研究发现，“偿二代”实施后人身险公司投资管理技术提升，规模报酬改善，保险资金运用效率提升，负债业务规模对保险资金运用效率的约束增加。人身险公司应采取积极的保险资金投资策略，降低保险资金闲置率，培养专业投资人才，注重自身保险资金投资技术的更新发展。

　　[关键词]偿二代;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运用效率;数据包络模型

　　一、引言

　　偿付能力监管是各国保险行业监管的重要内容，随着保险业不断发展，偿付能力监管规则也在不断更新。2015年2月，保监会正式发布中国风险导向的偿付能力监管体系(简称“偿二代”)及过渡期内试运行方案，保险公司按“偿一代”和“偿二代”监管规则分别编报两套偿付能力报告，2016年一季度过渡期结束，“偿二代”正式实施。

　　2017年9月保监会印发《偿二代二期工程建设方案》，研究对“偿二代”的进一步完善措施。与规模导向的“偿一代”不同，风险导向的“偿二代”通过定量监管要求、定性监管要求和市场约束机制三大支柱，引导保险公司释放冗余资本，提升风险管理能力，对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运用产生重要影响。偿付能力监管的实质是对保险公司风险资本的制度安排，偿付能力要求对保险资金运用行为产生财务约束(Sherris，2006)[1]，监管部门通过对保险公司偿付能力充足率的监控，影响保险资金投资规模和结构，实现对保险公司的风险监管(胡良，2004)。

　　[2]偿付能力充足的保险公司风险资本约束宽松，能够采取积极主动的投资策略配置保险资金;偿付能力较差的保险公司受风险资本约束的影响，只能采取保守的保险资金运用策略(Baranoff，2009;朱日峰，2017)。[3，4]定量资本监管是偿付能力监管体系的核心，不适当的风险资本要求将导致监管规则对保险公司的激励不足(Doff，2008)[5]，“偿二代”的定量资本监管相较“偿一代”更好地体现人身险公司风险特征，人身险公司最低资本要求以市场风险为主，对应资产负债久期结构长的特点。在“开放前端，管住后端”的指导思想下，“偿二代”对保险资金运用的约束相较“偿一代”更加宽松，冗余资本的释放促进保险公司资本使用效率提升(陈文辉，2015)。[6]

　　部分学者通过理论测算，发现“偿二代”体系下保险资金投资组合有效边界优于“偿一代”，为保险资金投资组合优化释放空间(王灵芝，2016)，[7]最优投资组合的改进促进保险资金运用期望收益提升(杨枫，2014)。[8]与此同时，已有研究发现我国“偿二代”监管体系中实际资本的计量方法对投资风险考虑不足，100%的综合偿付能力充足率要求对保险公司实际资本约束力不足，导致保险公司在经营中被动维持偿付能力指标，缺乏主动改善自身资本结构的动力(郑苏晋，2015)[9]，配置高风险资产的动力降低(王灵芝，2016)。[7]

　　保险公司被动适应监管规则，通过降低高风险资产配置比例的方式维持偿付能力水平，导致保险资金运用收益率下降，对保险资金运用效率产生抑制作用。“偿二代”以风险为导向，基于风险暴露改进实际资本和最低资本要求的计量方式，引导保险公司提升风险管理水平，释放冗余资本，促进保险资金运用效率提升，而保险公司被动适应监管规则，降低高风险资产配置，影响保险资金投资收益，导致保险资金运用效率损失。

　　本文以国内55家人身险公司为研究对象，运用数据包络模型测算样本人身险公司2012～2017年保险资金运用效率，通过比较“偿二代”实施前后保险资金运用效率变化趋势，并运用受限因变量模型分析各影响因素在“偿二代”实施前后影响方式的变化，研究“偿二代”对我国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运用效率的影响，以期为“偿二代”监管体系进一步完善和我国人身险公司迅速适应监管规则，提升保险资金运用效率提供借鉴。

　　二、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运用效率

　　(一)模型与变量选择

　　1.模型选择

　　效率的测算主要有参数法和非参数法两类，由于参数法需要对函数形式进行假设，而非参数法仅需要确定投入产出要素，便于实际操作，避免了参数法中由于假设函数形式产生的偏差。在保险资金运用效率测算方面，最常用的非参数法模型是数据包络分析模型(DataEnvelopmentAnalysis，DEA)，运用数据包络方法进行效率测算的思想最早由Farrel于1957年提出，[10]由Charnes等于1978年提出以相对效率概念为基础的数据包络分析法，并将此方法用于决策单元的相对有效性评价。

　　[11]DEA模型分为CCR模型和BCC模型两类，CCR模型假设决策单元规模报酬不变，计算得到技术效率(TechnologyEfficiency，TE)，用于评价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运用投入产出的有效性;BCC模型假设规模报酬可变，计算得到纯技术效率(PureTechnologyEfficiency，PTE)，纯技术效率评价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投资管理水平;由技术效率(TE)=纯技术效率(PTE)*规模效率(SE)，可以得到规模效率(ScaleEfficiency，SE)，规模效率评价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运用规模与最适生产规模的差异，规模效率的变化体现人身险公司规模报酬变化①。

　　2.指标选取与数据来源

　　本文采用增加值法确定投入产出指标，将保险资金筹资和投资过程中的所有中间投入作为投入指标，将保险资金运用产生的价值增加作为产出指标。保险资金运用的投入指标有三类:

　　(1)保险资金投入。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来自公司自有资金和准备金，自有资金是人身险公司的权益资本，准备金由人身险公司保费收入计提积累形成。保险资金投入是人身险公司自有资金和准备金之和，数据来自各公司年报。

　　(2)劳动力投入。劳动力投入指标衡量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运用中的人力投入，部分学者以员工人数作为劳动力投入指标(江涛，2015)[12];由于高管对保险资金运用策略有显著影响(罗富碧，2008)[13]，部分学者将高管人数作为劳动力投入指标(李心愉，2014)[14];还有学者用资产负债表中的应付职工薪酬项衡量劳动力投入(章添香，2016)。[15]考虑数据完整性，本文采用员工人数作为劳动力投入指标，数据来自《中国保险年鉴》。

　　(3)费用投入。费用支出是保险资金运用重要的投入变量，已有研究对费用投入的计量较为一致，主要包括营业税金及附加、手续费及佣金、业务管理费和其他费用等(黄薇，2009)[16]，本文以损益表中的各类费用支出之和作为费用投入指标，数据来自各公司损益表。产出指标方面，部分学者以损益表中的投资收益衡量保险资金运用产出(李心愉，2014;鲍静海，2016;李晓宇，2014)[14，17，18]还有学者以投资收益、利息收入、汇兑损益和其他收入之和衡量保险资金运用产出。考虑到数据完整性，本文以投资收益作为保险资金运用产出指标，数据来自各公司损益表。

　　(二)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运用效率测算

　　运用DEA-SOLVERPro5软件测算2012～2017年55家样本人身险公司DEA模型保险资金运用效率，将保险资金运用技术效率、纯技术效率和规模效率测算结果区分中、外资公司整理并计算特征值。中资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运用技术效率高于外资人身险公司，两组中技术效率平均值高于同组对应中位数，多数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运用技术效率低于平均水平。

　　2015年政策转换造成短期冲击，保险资金运用技术效率下降，2015年“偿二代”实施后，中、外资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运用技术效率逐渐提高，中、外资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运用技术效率差距缩小;中、外资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运用技术效率方差下降，公司间保险资金运用技术效率差距缩小。2015年外资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运用纯技术效率显著下降，政策转换影响保险资金投资管理策略，造成效率损失。“偿二代”实施后，中、外资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运用纯技术效率逐渐提升，保险资金投资管理水平提高，中、外资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运用纯技术效率差距缩小;中、外资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运用纯技术效率方差减小。

　　“偿二代”实施后，中外资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运用规模效率逐渐提高，规模报酬改善，保险资金运用规模效率方差增加，公司间规模报酬差距增加;外资人身险公司规模效率方差减小，公司间规模报酬差距缩小。综上所述，“偿二代”的实施造成短期冲击，2015年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运用效率较2014年下降。“偿二代”实施后，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运用效率逐年提升，保险资金运用效率方差逐年下降，保险资金投资管理水平提升，规模报酬改善。中资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运用效率高于外资人身险公司，“偿二代”实施后中、外资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运用效率差距缩小。

　　三、偿二代对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运用效率的影响

　　(1)“偿二代”虚拟变量C-ROSS。①“偿二代”的实施促进保险公司释放冗余资本，提高保险资金使用率，改善投资组合有效前沿，促进保险资金运用效率提升，同时保险公司被动适应监管规则，抑制“偿二代”对保险资金运用效率的促进作用。2015年及以后年份“偿二代”虚拟变量赋值为1，2014年及以前年份虚拟变量赋值为0(周桦，2017)。[19](2)资产规模。一方面资产规模较大的人身险公司，可用于投资的保险资金规模较大，投资专业化程度较高，能够实现更高的保险资金运用效率;另一方面，大规模保险资金的管理难度高，投资结构调整缓慢，易造成保险资金运用效率损失。本文采用各公司资产负债表中的总资产项衡量人身险公司资产规模。

　　(3)市场占有率。市场占有率体现人身险公司负债业务(保险业务)规模，负债业务保费收入是保险资金的重要来源，负债业务规模影响保险公司偿付能力，约束保险资金运用效率。本文以样本人身险公司保费收入占行业总保费收入的比例衡量市场占有率。(4)现金与存款占比。保险资金运用需要平衡安全性、收益性和流动性原则，保险资金运用结构影响保险资金运用效率。

　　本文以总资产中现金和定期存款占比衡量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运用结构，现金与存款占比较高的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闲置率高，投资策略相对保守。“偿二代”监管体系改变了偿付能力充足率的计量方式，资产规模、负债业务规模和保险资金运用结构对保险资金运用效率的影响发生变化。

　　本文分别引入“偿二代”虚拟变量与资产规模、市场占有率和现金与存款占比的交叉项，研究“偿二代”实施后保险公司资产规模、负债业务规模和保险资金运用结构对保险资金运用效率影响的变化。①为确保模型回归结果的稳健性，引入控制变量如下:(1)资本结构。中、外资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运用效率存在显著差异，“偿二代”实施后两者差距缩小，不同资本结构的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运用效率受“偿二代”影响程度不同。本文引入公司资本结构虚拟变量作为控制变量，中资公司虚拟变量赋值为0，外资公司虚拟变量赋值为1，并引入“偿二代”虚拟变量与资本结构虚拟变量的交叉项研究“偿二代”对中、外资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运用效率影响的差异。

　　(2)劳动者素质。保险资金运用需要在资产负债匹配的原则下实现保险资金投资收益最大化，对从业者的专业知识水平和职业素养提出较高要求，高素质的劳动者可以促进保险资金运用效率提升。本文选取员工中硕士及以上学历员工占比衡量人身险公司劳动者素质。(3)综合营业费用率。合理控制营业费用支出是保险公司内部控制有效性的体现，本文采用营业费用与保费收入之比作为控制变量，衡量保险公司综合营业费用情况。(4)公司年龄。保险公司在经营过程中能够不断积累保险资金运用经验，制定适合自身特点的保险资金投资策略，成立时间越早的保险公司经营时间越长，有更多机会不断改进提升自身保险资金运用效率。本文以考察年份与公司成立年份之差衡量公司年龄。模型中涉及变量数据来源均为历年《中国保险年鉴》和公开材料整理获得。

　　(二)实证结果分析

　　运用Stata12软件分别对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运用技术效率、纯技术效率和规模效率影响因素面板Tobit模型进行实证研究。“偿二代”虚拟变量与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运用技术效率、纯技术效率和规模效率稳定正相关，技术效率和纯技术效率模型中系数在1%显著水平下显著。“偿二代”长期中促进我国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运用纯技术效率和技术效率提高，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投资管理水平提升。

　　资产规模与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运用技术效率和规模效率显著负相关，与保险资金运用纯技术效率显著正相关，大规模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投资管理水平更高，“偿一代”体系下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运用规模报酬递减，对保险资金运用效率产生抑制作用。资产规模与“偿二代”虚拟变量交叉项、保险资金运用技术效率和规模效率显著正相关，与保险资金运用纯技术效率正相关但系数不显著，风险导向的“偿二代”降低资本占用，释放冗余资本，提高保险资金使用率，改善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运用规模报酬，资产规模对保险资金运用效率的影响产生正向变化。

　　市场占有率与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运用技术效率、纯技术效率和规模效率稳定正相关，技术效率模型和规模效率模型中系数在1%显著水平下显著。“偿一代”体系下市场占有率对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运用规模效率产生促进作用，人身险公司通过提升负债业务规模积累更大规模保险资金，提高保险资金运用规模报酬，促进保险资金运用效率提升。

　　市场占有率与“偿二代”虚拟变量交差项与保险资金运用技术效率、纯技术效率和规模效率稳定负相关，技术效率模型和规模效率模型中系数在1%显著水平下显著，“偿二代”体系下最低资本计量方式的改变使负债业务对保险资金运用的约束增加，市场占有率对保险资金运用效率的影响产生负向变化。现金和存款占比与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运用技术效率正相关，与保险资金运用纯技术效率和规模效率负相关，模型中系数均不显著。交叉项与保险资金运用技术效率、纯技术效率和规模效率稳定显著负相关，“偿二代”框架下保守的保险资金运用策略制约保险资金投资管理水平，降低保险资金运用规模报酬，对保险资金运用效率产生抑制作用。

　　劳动力质量与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运用技术效率和纯技术效率正相关，与规模效率负相关，纯技术效率模型中系数在5%显著水平下显著，保险资金运用对员工专业知识水平要求高，员工知识水平的提高促进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投资管理水平提高。将劳动力质量指标由员工中硕士及以上学历水平人员扩展为本科及以上学历水平人员时，可以得到相似的结果。综合营业费用率与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运用规模效率显著负相关，对保险资金运用技术效率和纯技术效率的影响不显著。

　　综合费用率对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运用规模效率产生抑制作用，较高的费用支出使保险资金运用规模报酬下降。资本结构虚拟变量与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运用规模效率显著负相关，与人身险公司纯技术效率显著正相关，“偿一代”时期外资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投资管理水平较高，保险资金运用规模报酬较低。

　　资本结构与“偿二代”虚拟变量交叉项与保险资金运用技术效率、纯技术效率和规模效率稳定负相关，技术效率与纯技术效率模型中系数在5%显著水平下显著，规模效率模型中系数不显著，“偿二代”的实施使中外资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投资管理水平差距缩小，外资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运用技术效率受影响较大。公司年龄与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运用规模效率显著正相关，经营时间长的人身险公司可以实现更高的规模报酬。公司年龄与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运用纯技术效率显著负相关，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运用纯技术效率随时间推移逐渐下降，保险资金投资管理水平相对下降。我国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投资管理技术发展存在滞后性，制约保险资金运用效率提升。

　　四、结论及建议

　　本文基于2012～2017年我国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运用相关数据，运用DEA模型测算55家人身险公司在“偿二代”实施前后的保险资金运用效率并对其影响因素进行实证研究。研究结果表明，“偿二代”通过提升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投资管理水平，改善保险资金运用规模报酬，长期中对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运用效率产生促进作用。

　　“偿二代”实施后，资产规模和负债业务规模对保险资金运用效率的绝对影响减弱，资产规模对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运用效率的影响产生正向变化，保险资金运用规模报酬改善;市场占有率对保险资金运用效率的影响产生负向变化，负债业务对保险资金运用的约束增强;保守的保险资金投资策略导致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运用效率下降。保险资金运用纯技术效率与公司年龄负相关，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投资管理技术发展存在滞后性，劳动者素质的提升对人身险公司保险资金投资管理水平有显著的促进作用。

　　“偿二代”的实施为我国人身险公司资产规模增长创造条件，人身险公司应通过引入战略投资者，增加权益资本扩大资产规模;提升自身风险管理水平，将负债业务发展重点由注重规模的增长转为注重质量的提升;在保险资金运用策略上，在确保自身偿付能力的同时，采取积极的投资策略，降低资金闲置率，实现保险资金的充分利用;注重员工知识水平的提升，培养专业的保险资金投资管理团队，推动自身保险资金投资管理技术的更新与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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