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0年04月10日 分类:文学论文 次数:
1993年8月,苏炜动笔写《迷谷》,1996年12月30日完成第一稿,1998年6月30日,完成终稿。1999年,《迷谷》由台北尔雅出版社出版,2004年第3期,《钟山》头条登载,2006年,作家出版社出版。12年来,中文版《迷谷》没有再版。时至今日,以中国知网全库检索,论《迷谷》的文章有2篇,论《米调》的论文4篇,涉及苏炜小说的论文及研讨会记录7篇,期刊所载对话及谈谈4篇。2010年前后,《迷谷》的命运开始发生转机,苏炜在耶鲁大学所教的学生温侯廷(AustinWoerner,苏炜称之为侯子),因师生之缘接触到《迷谷》,读后即立志翻译。温侯廷翻译《迷谷》,一则出于喜欢这本小说。
笔者于2018年9月27日晚与温侯廷面谈得知,他对此小说产生浓厚兴趣的重要原因是《迷谷》召唤了他童年阅读神话的记忆,包括亚瑟王等带有奇幻色彩的故事,《迷谷》甚至能让人联想起《星球大战》《黑客帝国》等电影。温侯廷所提及的童年神话,跟中国语境里的神话有差异,温侯廷特别强调了《迷谷》与“幻”之间的相通,此外,坎贝尔的《千面英雄》,似乎也是让温侯廷对《迷谷》产生浓厚兴趣的原因之一,《迷谷》似乎能验证《千面英雄》所论述的神话相通性。从这些渊源可见,温侯廷翻译《迷谷》并非完全出于师生之谊。一则出于学习中文的动力,促使温侯廷翻译《迷谷》,温侯廷是极有语言天分的作家、学者、翻译家,于他而言,中文似乎比希腊文、拉丁文更具挑战性。
《迷谷》里繁复又恰到好处的人名、地名、物质名等,中国古典哲学、地域民俗、有时代色彩的口号等,极具中国南方地域色彩的方言、地理、植被、气候、水文等,极其贫乏的物质生活以及神秘的古老巫术等,对西人而言,是需要理解才能进入的陌生世界——翻译正是理解异域或异质文明的必经之路,相应地,翻译之难度,可想而知。更为具体的契机是“因为把‘知青文学’当作他(Austin)的本科毕业论文题目,《迷谷》成为论述重点,他于是尝试开始翻译《迷谷》的章节”①,温侯廷的翻译前后耗时六、七年,与中文版《迷谷》的时长大致相当。
2018年英文版《迷谷》(TheInvisibleValley)由SmallBeerPress(小啤酒出版社)出版,《迷谷》由此进入英语读者的视野,哈金、约翰·克劳利(JohnCrowley)、帕特里克·麦克格雷斯(PatrickMcGrath)、林培瑞(PerryLink)等小说家或学者对《迷谷》有不同程度的关注,《柯克斯书评》《出版者周刊》《图书馆杂志》等媒体登载相关的书评②。其出版、发表、英译及其评论,可视为“重新被发现”的文学事件——而且是正在进行时的文学事件。沈从文、张爱玲、钱锺书、木心等作家,都经历过“重新被发现”。《迷谷》与之有异的地方在于,它是被另外的语言体系“重新发现”的。夏志清及陈丹青对沈从文、木心等作家的识别,是通过读中文原文而不是英文译作来完成。而西人对《迷谷》的“重新发现”是通过Austin的翻译来实现的。
尤其要注意的是,《迷谷》的翻译缘起及影响路径大大异于中国国内之文学生产及翻译机制下的翻译行为。其翻译及传播的路径相当值得寻味:《迷谷》的什么内容,能非常直观地激起以英语为母语者的阅读兴趣?换言之,译者和译著读者第一眼看到的是什么?这个内容是否正是两种不同文明所相通的地方?结合前文所述及的翻译缘起,再联系小说本身,可以得出这样的判断:《迷谷》能非常直观地激起以英语为母语者的阅读兴趣的,应该是《迷谷》里那些看似能跟奇幻、魔幻、神话对接的内容。
前文所提到的SmallBeerPress(小啤酒出版社),正好能接受这种难以归类的文学,“SmallBeerPress是由著名美国短篇小说家KellyLink(凯莉·林克)和她夫人GavinGrant一起创办的出版社,其出版作品主要为魔幻、科幻和写实主义交接的、很难归类于一个文学体裁的小说。KellyLink的作品很另类,容纳了奇幻、写实、神话和超现实的各种因素,创造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文学风格”③。当代文学史上的诸多定义,对《迷谷》来讲,是失效的,“知青小说”“伤痕文学”“寻根文学”这些归纳,不适合《迷谷》。
但假如借用“奇幻、写实、神话和超现实”这些表述去阅读《迷谷》,异质文明因语言而生的“隔”,就有可能变成“不隔”,又尤其是奇幻、神话和超现实这些方面,更可打破时代与文明之隔。英语及翻译对《迷谷》的“重新发现”,是从这里开始的。正如坎贝尔所说,“众多的神话与宗教之间的差异当然存在,但这本书主要探讨的是相似性。而一旦了解到它们的相似性,我们会发现它们之间的差异并不像想象的那么大”④。在英语翻译的辨识中,《迷谷》呈现了中西之间的某种“相似性”,这是《迷谷》之译介中特别值得研究的地方。但仅仅用“奇幻”或“魔幻”这些更西式的表述,可能很难接近《迷谷》里的历史与超现实。
在这里,不妨用更中式的表述来看《迷谷》,所谓奇幻、写实、神话和超现实,正可谓“怪力乱神”里的历史与超现实。前者的表述,是寻找中西相似性的路径,后者的表达,是通往《迷谷》之独特性的路径。在“重新发现”的过程中,相缘巧合,“相似性”成为探寻“独特性”之不可或缺的前提。《迷谷》之“迷”,源自流散户。流散户是小说的叙事关键,直接决定情节、结构、格局的高下,同时是小说的神气所在。没有流散户,这个小说的怪力乱神及超现实就很难成立,历史也难自圆其说。苏炜把不断迁徙、游于山野、来自五湖自海的散兵游勇命名为流散户,大胆而巧妙。
“流散”二字,很容易让人联想到Diaspora(离散、散布)一词。Diaspora原指植物种子的散落,相当于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之散布再生,源头是“一”而非“多”,后专指犹太人被迫离开故土、四处离散的状态,Diaspora的走向是由“一”到“散”,再由“散”而“一”,理路清晰,并不神秘。但苏炜笔下的“流散”不一样。《迷谷》里的阿佩、阿大、八哥、阿木、阿秋从不同的地方来到海南岛巴灶山这个地方,然后以“一女多男的组合方式”生活,这是一种脱离原生族群再至无人之境的流散。既求自在之人生,也求心中有敬畏的人生,流是常态,散是必然,苏炜笔下的流散,与犹太人之离散及复国,有巨大的区别。
“我们做流散的是世界尾——就是被赶到天头地角的人。天走到尽头是什么?是神;地走到尽头是什么?是鬼。我们这些和神鬼打交道的人,命贱,就是命硬”。借助天地鬼神阴阳玄妙之说、不宜人居的地理环境、恶劣的气候条件、不可替代的劳力等因素,“世界尾”的流散们得以寄居,当地人很难进入流散的“领地”,但也无意彻底驱赶流散。温侯廷自创新词,把“流散”译为“driftfolk”,既形象又恰到好处,实为神来之笔。
怪力乱神,在不同的世界,所呈现出来的面貌有差异,相应地,作者的处理方式亦有区别。在圣人和素王主宰的“世界里”,小说的叙述策略是不语怪力乱神——即孔子不忍言之怪力乱神,极富政治教化意味及历史感,具体义训,历代经学家已有详尽的注疏,此处不赘述。在流散寄居的“世界尾”,小说创造性地想象了巴灶山的怪力乱神:“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模糊写实与想象之间的界限,不拘于陈规定矩,自由又高明。“世界尾”的怪力乱神是《周易》《山海经》《离骚》等传统下的怪力乱神,极富美学及思想价值,个中的波澜壮阔,很难不让人遥想远古之洪荒与混沌。
文学方向论文范文:学位体制下的金庸小说研究
【摘要】在金庸小说研究再次掀起总结反思的热潮之际,将金庸小说研究的学位论文作为研究对象,通过研究发轫、繁荣及繁荣后的沉淀三个阶段,梳理金庸小说研究在学位体制中的历时演进过程,并通过研究机构的空间分析来探析金庸小说研究后备力量的聚合与整体效应,描绘出金庸小说研究在学位体制中的基本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