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国家公园生态系统服务社会价值对比研究

　　摘要：在保护区(PAs)的背景下，生态系统服务社会价值在国家公园保护规划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以中国普达措国家公园和美国圣伊莎贝尔派克国家森林公园为研究地，运用SolVES模型评估二者的社会价值，确定12种社会价值的感知重要性。基于感知重要性的评估结果，侧重评估感知重要性较高的3种社会价值(美学、生物多样性、游憩价值)及其与环境变量之间的关系。研究表明：(1)受访者对普达措国家公园游憩价值的偏好程度最高，而圣伊莎贝尔派克国家森林公园价值指数最高的是美学价值。(2)普达措国家公园3种社会价值的热点区域均呈现出“多核心，多条状”的空间格局;圣伊莎贝尔派克国家森林公园3种社会价值的高值区空间布局呈现出“多核心但分散性较强，单条状”;(3)普达措国家公园受访者偏好程度较高的3种社会价值邻近水体或道路，位于海拔超过3600m范围内。相比之下，圣伊莎贝尔派克国家森林公园3种社会价值的高值区域靠近水体但远离道路，位于高海拔的区域。通过比较两国国家公园的社会价值，以国家公园的形式进行社会化治理可以为跨国生态系统惠益共享开辟途径，以及促进基于国家间共同利益的共享治理，从而实现长期维持景观中社会价值。

　　关键词：SolVES模型;生态系统服务;社会价值;价值评估;国家公园

　　0引言生态系统服务是人类从自然界中获得的各种惠益，是衡量人类福祉的关键指标[1,2]。在全球范围内人口的持续增长、工业化、城市化的驱动下，生态系统服务的供给能力不断下降，其稀缺性不断增强，这将极大地削减子孙后代从生态系统所获取的惠益[2]。此外，生态系统服务的供给能力还受到生态系统服务间权衡与协同作用的影响。具体而言，一种生态系统服务供给能力的提升往往以牺牲其他生态系统服务为代价。

　　生态系统服务间的权衡与协同作用通常优先考虑具有经济价值的生态系统服务，以实现社会经济效益[3]。以往评估者认为社会价值过于依靠主观感知而客观上难以推行，故在生态系统服务的资源管理和实际规划过程中较少考虑到社会观点[4,5]。在此背景下，Sherrouse等人[6]结合环境变量的基础上，提出了非货币化的社会价值评估方式，并实现了社会价值的空间可视化。国家公园(NationalPark)是为了实现景观资源与生物多样性保护而设立的管理体制[7]，其丰富的自然和文化资源为公众提供了科研、教育、游憩机会[8]。

　　国家公园作为复合型的生态系统，在改善生态环境质量、维护区域乃至世界生态安全等方面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9,10]。美国是世界上第一个提出“国家公园”概念并建立国家公园管理体制的国家，其相关制度体系已得到了完善，为世界各地建立国家公园提供了宝贵的经验[11]。2015年，我国启动了国家公园体制试点工作，旨在为国家公园体制改革提供实践经验[12]。

　　近年来，我国国家公园体制试点举措取得了积极成果，自然资源资产管理效率大幅度提高，生态保护与恢复明显加强，社区民生大大改善[13,14]。尽管如此，中美国家公园的管理体制存在着差异，主要体现在生态系统服务社会价值层面上[15,16]。目前，关于社会价值比较研究较为缺乏，但已有研究分析了影响自然环境管理的因素[17-20]。通过对不同区域社会价值的空间异质性进行对比研究，能够更好地获取生态功能、环境治理等方面的信息，进而对当地社区的利益相关者参与治理以及促进区域可持续发展有所裨益。

　　本文基于SolVES模型，以中国普达措国家公园和美国科罗拉多州圣伊莎贝尔派克国家森林公园为研究区，确定二者之间12种社会价值的感知重要性排序，并从中筛选出3种较为显著的社会价值(美学、生物多样性、游憩价值)，探究二者的空间分布状况及其与环境变量之间的关系。目的在于补充跨区域生态系统服务社会价值的研究，并进一步为优化国家公园布局以及社区治理提供参考。

　　1研究区概况、基础数据及研究方法

　　1.1研究区概况

　　1.1.1普达措国家公园

　　普达措国家公园(PudacuoNationalPark，PNP)位于滇西北香格里拉市东部，距香格里拉县城25km，处于“三江并流”世界自然遗产地内。地处青藏高原东南缘横断山脉的中西部，海拔多在3000m以上。PNP属于典型的高原气候，春夏短，秋冬长，年平均气温5.4℃，降水集中在6到9月份。国家公园拥有物产丰富的湿地，汇聚了大量的珍稀动物和植物，如滇黑颈鹤、赤麻鸭、龙胆花等。此外，公园内藏传佛教中的“吉祥八宝”、众生颂赞佛经等人文资源为在该地开展教育、观光、游憩等活动创造了丰富的条件。

　　1.1.2圣伊莎贝尔派克国家森林公园

　　圣伊莎贝尔派克国家森林公园(PikeandSanIsabelNationalForests，PSNF)坐落于美国科罗拉多州，是由圣伊莎贝尔国家森林公园以及派克国家森林公园组成。圣伊莎贝尔国家森林是科罗拉多州的11座美国国家森林公园之一，占地面积4,533.42km2。派克国家森林位于美国科罗拉多州弗兰特岭，该国家森林内有派克峰和著名的众神花园，总面积为4,478.27km2。PSNF森林植被覆盖度较高和生物多样性丰富，生态系统服务供给能力较强，丹佛大都会地区60%以上的供水来源于该区[21]。另外，由于其独特的荒野性质以及森林景观，该地区成为美国第三大受访率最高国家森林公园。

　　1.2研究方法

　　1.2.1SolVES模型

　　SolVES(SocialValuesforEcosystemServices)模型主要通过问卷调查、访谈等方式，评估与量化生态系统服务社会价值[6]，进而获取利益相关者对社会价值的偏好及态度。其评估结果以1到10的价值指数表示(其价值指数越大表明社会价值越高)，是一个空间化、非货币化的指标[6]。

　　MaxEnt最大熵模型镶嵌在SolVES模型当中，与其一起运行。MaxEnt模型起初用于拟合物种的地理分布[22]，其建模结构提供了一个易于评估及量化生态系统服务社会价值的框架[21]。在缺乏社会价值点数据的区域内，MaxEnt模型会随机生成新的点数据，随后在环境变量的约束下，应用机器学习方法来估计最大熵(最接近均匀)的概率分布，预测模拟社会价值点的空间分布，实现社会价值的制图。此外，该模型还计算价值指数与环境变量之间的统计关系模型，以更好揭示社会价值与环境因子之间的相关性[6]。

　　1.3基础数据与处理

　　1.3.1普达措国家公园数据来源

　　于2020年10月1日至7日和2021年5月1日至7日，调研团队在PNP、独克宗古城以及纳帕海自然保护区向公园内部工作人员、当地居民、外地游客等多类型人群随机发放调查问卷，共发放问卷350份，其中有效利用问卷292份。问卷调查包含三部分：(1)人口统计学特征和社会属性;(2)体验特征及满意度调查;(3)社会价值的分配及社会价值点的标注(表1)。 另外一方面，SolVES模型还需要导入多个用于描述研究区环境变量的地理空间数据。本文选取距道路的距离(DTR)、距水体的距离(DTW)和高程(ELEV)3种环境变量表征PNP的地理环境条件。

　　1.3.2圣伊莎贝尔派克国家森林公园数据来源

　　该数据可从美国地质勘探局官网(http://www.usgs.gov)下载，其具体的数据来源及类型。通过邮件的形式对公园附近的社区居民进行问卷调查，共发放问卷2000份，其中有684份可用于本研究中，占总量的34%。

　　2结果与分析

　　2.1人口统计学特征及其社会价值点空间聚类分析

　　PSNF的受访者呈现出“老年化”的趋势，60岁以上占总体的20%，而PNP60岁以上的受访者只有4.4%。此外，PNP受访者中男女比例相当(男：46.9%;女：53.1%)，而PSNF的主要受访对象为男性，占70%。最后，PSNF的调查对象对于问卷有较好的理解能力，这是因为具有55%的调查对象获得本科文凭以以上。相比之下，PNP获得本科文凭以上的调查对象占总比的30%。

　　通过对比PNP和伊莎贝尔派克国家森林公园的各类社会价值点数，结果显示PNP美学、生物多样性和游憩等社会价值在地图上获得了较多的社会价值点数，分别获得226、241、258个社会价值点。相反，PSNF内的受访者分别赋予该地美学价值466、未来价值273和游憩价值393个社会价值点。根据平均最近邻统计结果(R值小于1且Z值为负数表明社会价值点呈聚类分布)，PNP中的美学价值点的空间集聚程度最高，其次是生命可持续和经济价值;而PSNF空间聚类结果以文化、历史、教育价值较为显著。

　　2.2社会价值指数及其空间分布状况

　　从最大价值指数(M-VI)可知，受访者对PNP游憩价值的偏好程度最高，其次是文化价值;生物多样性、未来、历史、精神、治疗的最大价值指数均为8，表明受访者对这5种社会价值的重视程度相当。PSNF各类社会价值的感知重要性排序为：美学>未来>游憩>固有=生物多样性=生命可持续>治疗>教育=经济=历史>文化=精神。根据中美国家公园的实际情况，选取价值指数较高和社会价值点数较多的3种社会价值(美学、生物多样性、游憩)进一步分析。PNP3种社会价值的热点空间分布状况呈现出“多核心，多条状”空间格局。

　　一方面，“多核心”主要位于属都湖风景区、碧塔海自然保护区以及在纳波黑湖周边的风景区。属都湖风景区和碧塔海自然保护区设置了可供步行游览的木栈道，为公众提供了登山、徒步等步行为主的游憩方式。除了湖泊景观之外，湿地、草甸、森林、高山构成了复杂而多样的景观类型，并且两湖四季景致的变换，景观多样性丰富。此外，两湖四周原始森林遮天蔽日，森林里生长着云南红豆杉、油麦吊云杉等珍稀树种，并且林中栖息着多种珍禽异兽，物种多样性丰富。

　　另一方面，PNP社会价值表现出“多条状”空间格局，主要是因为具有代表性的自然和文化景观(如五花草甸、情人树、悠幽庄园)靠近道路、人行木栈道、生态小道。因此，利用MaxEnt模型进行预测普达措国家公园社会价值热点区域时，将各类道路标记为社会价值高值区。

　　PSNF3种社会价值的热点空间分布呈“多核心但分散性较强，单条状”的格局。“多核心但分散性较强”的空间布局是由于PSNF面积辽阔、荒野性质、山地景观决定的。公园内部的社会价值高值区主要位于双湖、罗拉多大学高山、埃文斯山、派克峰圣路易斯谷、西班牙峰。其中，以埃文斯山及其周边以美学价值热点区最为显著。具体而言，埃文斯山风景道是北美海拔最高的柏油马路，道路蜿蜒曲折，驻峰远望，众多峰峦轮廓优，景色令人叹为观止;双湖是调查对象倾向于机动娱乐的游憩价值区域，该区设有机动和非机动娱乐设施，提供了丰富的水上游憩活动。另外，公园内部“单条状”的高值区主要是受到南普拉特河的影响，以其棕色和虹鳟的野生鱼群而闻名，由于离丹佛很近，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飞钓爱好者前来参观。

　　3讨论

　　3.1对国家公园规划的启示

　　通过比较PNP和PSNF的生态系统服务社会价值，可帮助中美两国探索保护和改进生态系统的联合干预措施。其中，结合生态系统服务社会价值，从地缘政治的角度研究两国国家公园的生态系统服务，对我国国家公园体制的建立具有较强的参考价值。因此，对我国国家公园的持续性治理提出以下几点的启示：

　　(1)坚持以生态保护为主，以开发游憩价值为辅。国家公园的建立旨在保育、修复和整治生态环境，坚持将建设生态文明纳入国家战略，建设美丽中国，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此外，公众对PNP游憩价值表现的偏好程度最高，在保护为前提、适度开发为原则，重点开发以提供登山、徒步、野营等步行为主的游憩方式及其生态旅游产品。同时需多加注意在建设过程中对生态环境的破坏，尤其是道路、人行木栈道、生态小道等基础设施的建设，应避免阻断生态连续性，保证将公园内生态环境的影响降至最小。

　　(2)结合地域特色与当地文化，弘扬当地社会文化价值。与美国国家公园具有荒野特性不同的是，我国国家公园内部居住着为数不少的少数民族居民，并具有独特性与地方性。如，PNP内的居民以藏族为主，其在历史长河中形成了浓郁的民族味道和丰厚的人文底蕴，这也是PNP的文化价值要高于PSNF的原因。实现国家公园与社区的协同发展，要立足当地实际情况，优先保护当地历史文化和生活方式，将其周边社区纳入国家公园规划建造中。

　　(3)提高知名度，打造教育科普基地。国家公园具有很好的教育科普价值，但与美国大部分国家家公园相比，中国国家公园的教育科普能力较低。就PNP而言，除了与高校或科研单位建立了气象观测站、水文水质监测站、生态定位监测站之外，公园内部只有三个教学科研场所(尼汝藏族传统文化生态保护传习中心、国家公园游客中心和和碧塔海生态图书馆)。

　　后期应深挖国家公园教育价值，开展科普教育活动，建立专门的国家公园博物馆或设立专门的宣传教育中心，将其打造成集保护、游憩、教育一体的国家公园。鉴于此，对PNP和PSNF进行社会价值评估，可以为中美国家公园的社会化治理提供理论指导，进而提升区域生态环境治理成效，实现社会价值与山水林田湖草一体化保护。

　　3.2不足与展望

　　首先，虽然SolVES模型能够准确地评估生态系统服务社会价值，但由于问卷调查数据的主观性，该模型仍存在一些局限性。在发放问卷的过程中发现受访者对生态系统服务社会价值及其价值来源的理解不全，认知存在偏差。受访者的社会人口信息(如年龄、性别、受教育水平、职业)会影响社会价值的认知表现[20]，尤其是受教育水平越高，对社会价值的认知能力就越强[27]。

　　通过比较两个国家公园的社会人口特征，PSNF调查对象的受教育水平较高，故而在对问卷的理解方面，两者之间存在差异性。另外，PNP的受访者为公园内部工作人员、当地居民、外地游客等多类型人群，受教育程度参差不齐，而公园附近的社区居民则是PSNF的主要调查对象，受访人群较为单一，且美国平均受教育水平较高[28]，从而导致两国国家公园受访者的受教育水平存在一定的差距。

　　为了弥补这一差距，此后正式发放问卷前可向公众讲解社会价值的相关概念，提高受访者对社会价值的认知能力。另外一方面，基于社交媒体的社会价值研究仍在不断增多[29]。运用具有地理位置的社交媒数据来替换或补充问卷数据，能够节省精力和时间，使得数据来源多元化，减少主观误差。总之，如何较大程度上减少由于认知程度产生的差异是评估生态系统服务社会价值亟待解决的问题。 其次，评估PNP和PSNF社会价值时，仅用到社会价值模型以及价值制图模型。

　　由于PNP和PSNF均具有国家公园的属性，且海拔、坡度等环境因子大体相似，可将PSNF的社会价值转移到PNP，将模型所生成的预测值与原始数据研究的实际值进行对比分析，进行生态系统服务社会价值的有效性、准确性检验。因此，价值转移制图模型在今后的研究中具有很大的可探讨性。最后，由于两个国家公园受到不同文化习俗、历史条件和管理制度的影响，忽略两国的社会文化的差异，且没有将其用作比较的基础。在未来的研究中可通过实地调研、深度访谈等方式开发一套适用于两国的社会文化指标，比较两国国家公园的社会价值，促进国家间共同利益的共享治理。

　　4结论

　　本文以PNP和PSNF为例，运用SolVES模型评估两者的生态系统服务社会价值,确定12种社会价值的相对感知重要性,重点量化与评估感知重要性较高的美学、生物多样性以及游憩价值。PNP社会价值的热点区域集中在属都湖风景区、碧塔海自然保护区、在纳波黑湖周边的风景区以及公园内部沿路的景点，而PSNF社会价值的高值区主要位于双湖、罗拉多大学高山、埃文斯山、派克峰圣路易斯谷、桑格雷德克里斯托山、韦特山、西班牙峰以及南普拉特河;随着与道路、水体距离的增加，PNP3种社会价值指数有减小的趋势，但随着与海拔的增加，其价值指数有增大的趋势。相比之下，随着与道路距离和海拔的增加，PSNF3种社会价值指数有增大的趋势，但随着与水体距离的增加，其值指数有减少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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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1潘健峰1，马月伟1，陈艳1，蔡思青2，陈玉美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