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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周作人与中国儿童文学发展史有着重要的渊源,他的儿童文学观与当代儿童文学教育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儿童杂事诗》作为周作人儿童文学创作的相关重要组成部分,对当今透析他的儿童文学观有着重要意义。本文将从《儿童杂事诗》入手,分析周作人的短暂金色童年,通过儿童视角、“赤子之心”、儿童本位论三个方面管窥周作人的儿童文学观。
【关键词】周作人;《儿童杂事诗》;儿童文学观
1945年12月6日,国民党政权将周作人带离八道湾十一号,此后便开始了周作人的监狱生活。周作人曾写诗慨叹:“何时还得愿,补写儿童诗。”[1]狱中生活一开始让周作人难以习惯,但是在周作人的自我调节下,监狱便成了“书斋”。于是,他在南京老虎桥监狱服刑期间回忆童年,将久久想“补写”的“儿童诗”完成。
《儿童杂事诗》分为甲、乙、丙三篇,每篇24首,共计72首诗。甲编“儿童生活诗”主要是周作人对孩童时期经历的节日、风俗的回忆;乙篇“儿童故事诗”记叙了中外名人的生活故事,作者在此基础上提出了个人的儿童教育观;丙篇“儿童诗生活诗补”是对甲编的内容进行补充,描写了周作人童年喜欢的玩具、食物等。《儿童杂事诗》既是晚年的周作人对童年生活的再次回忆,也是他在老虎桥监狱中调节自我的一剂精神良药。
一、周作人短暂的金色童年
周作人出生在晚清的地主阶级家庭,祖父周介孚作为同治皇帝钦点的翰林,因为“考试舞弊案”入狱后,周家的生活便每况愈下。相比肩负重担的长兄鲁迅,这时的周作人年纪尚小,小康局面的家族依旧让他在绍兴度过了一个短暂的金色童年。由于绍兴地处吴越,吴越风俗自古有“四时八节”的礼仪,“四时”即春分、夏至、秋分、冬至;“八节”即元宵、清明、立夏、端午、中秋、重阳、立冬、年节。
“四时八节”对于一年到头忙碌的人们来说当然是一次精神的放松和身体的休息。周作人在元宵节玩鸡灯、吃元宵;中元节持莲花灯;立夏吃健脚笋后蹦蹦跳跳;端午节吃五黄,额上添“王”字;中秋节赏月,宴请“月亮婆婆”,品尝念念不忘的素月饼;年节里收压岁钱、买金鱼和三脚蟾……传统节日在周作人的童年里留下了五彩斑斓的回忆,直至狱中晚年,周作人仍然回忆起短暂而又幸福的童年,于是写下了一首首“儿童杂事诗”。
二、《儿童杂事诗》中的儿童文学观
(一)儿童视角
儿童视角,通俗来讲就是透过儿童的眼睛看世界。就如同意识流手法的运用易于充分表现人的心理流程,采用第三人称叙述角度易于表现全知全能式的生活场景一样,儿童视角的运用,通过孩子另一种眼光的观察和透视,易于揭示为成人所难以体察到的生存世界的可能面貌。[2]周作人在《儿童杂事诗》中用儿时的眼光和口吻记录童年,例如在《儿童杂事诗》甲之一·压岁钱:“昨夜新收压岁钱,板方一百枕头边。大街玩具商量买,先要金鱼三脚蟾。”表现出儿童收到压岁钱时的满心欢喜,赶紧跑上街买自己喜欢的三脚蟾。
《儿童杂事诗》甲之十五·夏日食物:“早市离家二里遥,携篮赶上大云桥。今朝不吃麻花粥,荷叶包来茯苓糕。”周作人在《亦报》中说:“绍兴人每天必吃三顿饭,每顿饭必现煮,须得买菜做菜,菜市很早,去买的也非早不可也。”于是在夏日的早晨,周作人穿着长衫与家人去菜市买菜,大汗淋漓的他仍然想着油条与麻花粥的滋味,大人们买回的茯苓糕让他忘记了夏日的炎热。
对于儿时吃食周作人的回忆可谓是津津有味,如数家珍。《儿童杂事诗》甲之十六·虾壳笋头汤:“夕阳在树时加酉,泼水庭前作晚凉。板桌移来先吃饭,中间虾壳笋头汤。”夏日的傍晚,太阳渐渐收了通黄的光线,女人和孩子们在门口的土场泼些水,摆上小桌子和矮凳为晚饭做准备。
晚餐里有周作人最喜爱的大虾与菜干老笋头蒸汤,喝着鲜香可口,令人回味无穷。对于绍兴民俗中难登大雅之堂、又让孩童着实回味的玩具与食物,周作人记录得精致深刻,丝毫没有嘲笑逗弄之意,而是俯身以孩童的视角叙写,这在我国历史上的作家中是十分少见的。正如周作人说:“我们对于儿童说的话恐怕十九都是这一路,自己以为伪装得很好,不知毛病就出在那里,因为没有诚意在成人社会里还可以冒一下,小孩子却是直觉地不接受了。”[3]他写的是诗,也是对童年的追忆,经过触发形成的情绪机制,在特殊的时间与空间下回归到儿时状态,诗与画之间的交相辉映是对儿童心理的详细描摹,是对儿童视角的肯定与保护。
(二)“赤子之心”
周作人认为安徒生“是诗人”又是“一个永久的孩子”,所以在他的眼中,真正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家有两个条件,即:诗人、有赤子之心者。有赤子之心而又有才华的个性的创作深受儿童和大人们喜爱,正如《儿童杂事诗》甲之十·书房:“书房小鬼忒顽皮,扫帚拖来当马骑。额角撞墙梅子大,挥鞭依旧笑嘻嘻。”从前没有学校,儿童入学只能在书塾,孩童时代的周作人与兄弟在书屋一同学习,年幼的周作人十分顽皮,他将扫帚当成马骑,欢闹中将额头撞伤肿得像梅子一样大,却依旧挥着鞭子笑嘻嘻。
对于教育,周作人曾谈道:“我并不说现今的学校制度不及从前书房私塾好……我只觉得现在的中小学校太把学生看得高,以为他们是三头六臂……一天八点十点的功课,晚上做各种习题几十道……我想这种教育似乎是从便宜坊的填鸭学来的,不过鸭是填好了就预备烤来吃的,不必管他填了之后对于鸭的将来生活影响如何,人当然有点不同吧。”[4]可见,对于孩子的纯真天性周作人十分珍惜,甚至觉得儿童贪玩不喜读“圣贤”是孩子的天性,这才是生活中的情趣。再如,《儿童杂事诗》甲之十一·带得茶壶:“带得茶壶上学堂,生书未熟水精光。后园往复无停趾,底事今朝小便长。”
周作人自小爱茶,从茶缸里倒一些茶汁掺着白开水装进茶壶带到书塾,先生教得书没有读熟茶壶中的茶水已经喝得精光,于是周作人和兄弟们不停地在后园与书塾中往返小解。周作人对此印象十分深刻,在《知堂回想录》中曾回忆道:“记与三味书屋临近的王广思堂里边的塾师‘矮癞胡’,他设用什么‘撒尿签’的制度,学生有要小便的,须得领他这样的签,才可以出去。这种情形大约在私塾中间,也是极普通的。
但是我们在三味书屋的学生得知了,却很是骇异,因为这里是完全自由,大小便时径自往园里走去,不必要告诉先生的。有一天中午放学,我们便在鲁迅和章翔耀的率领下,前去惩罚……攫取笔筒里插着的‘撒尿签’撅折,将砂墨砚覆在地下,笔墨乱撒一地……”[5]可见,儿时在三味书屋享受“小便自由”是周作人童年美好的回忆,学生们不需要经过先生的允许便可自由在园里行走。通过折断“撒尿签”反抗私塾规矩,掀起儿时的自由浪潮。
(三)儿童本位论
“儿童本位论”是周作人儿童文学理论的核心,既是“儿童文学观”也是儿童教育观,理论的基础是由达尔文进化论推动的人类学理论“复演说”。他在《童话略论》中说:“原人之文学,亦即儿童之文学,以个体发生与系统发 生同序,故二者感情趣味约略相同。今以童话语儿童,既足以餍其喜闻故事之要求,且得顺应自然,助长发达,使各期之儿童得保其自然之本相,按程而进,正蒙养之最要义也。”[6]周作人将人类学与儿童学相结合,认为儿童与成人之间存在区别,儿童的每个阶段也各有其特点,便在此基础上提出“儿童本位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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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杂事诗》丙之五·老虎外婆:“老虎无端作外婆,大囡可奈阿三何。天教热雨从头降,拽下猴儿着地拖。”周作人作注为:“老虎外婆为最普通的童话。云老虎幻为外婆,潜入人家,小女为其所吠。大女伪言如厕,登树逃匿。虎不能上,乃往召猴来,猴以索套着颈间,径上树去。女惶急遗溺着猴头上。猴大呼热热,虎误听为拽,即拽索急走。及后停步审视,则猴已被勒而死矣。俗语呼猴子曰阿三。”[7]
他对这个故事十分喜爱,《老虎外婆》和十兄弟的故事一样,在我国很普及,不单单只限于江浙地区。作为孩童时代口耳相传听到的故事之一,从小便在周作人心里埋下一粒种子,后来“因为涉猎英国安特路朗的著作,略微懂得一点人类学派的神话解释法,开始对‘民间故事’感兴趣,觉得神话传说,童话故事,都是古代没有文字以前的文学,正如麦卡洛克的一本书名所说,是‘小说之童年’。”[8]可见,这是周作人早期将人类学与儿童学理论结合的观点,至今仍作为素材影响后世。同时这对我国构建独特的儿童文学理论体系,研究现代儿童文学具有重大 的借鉴意义。
参考文献:
[1]钱理群.周作人传[M].北京:华文出版社,2013.
[2]王宜青.儿童视角的叙事策略及心理文化内涵[J].浙江师大学报,2000,(04):19-22.
[3]刘绪源.周作人论儿童文学·小孩的反感[M].北京:海豚出版社,2012.
[4]钟叔河.周作人丰子恺儿童杂事诗图笺释[M].北京:中华书局,2000.
[5]周作人.知堂回想录·九,三味书屋[M].香港:三育图书有限公司,1980.
[6]刘绪源.周作人论儿童文学·童话略论[M].北京:海豚出版社,2012.
[7]钟叔河.周作人丰子恺儿童杂事诗图笺释[M].北京:中华书局,2000.
[8]周作人著,止庵校订.儿童文学小论[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3.
作者:李黄喆琴苏飞宇